第51章 拋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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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拋錨
一次聚會, 溫希考完試，快速收拾好自己，拿過包包就掃了輛車去校門口。
她的宿舍在西區, 戴悠然她們約的歌廳在北區, 挨著北門，離的很遠, 幾乎橫跨了大半個校園。
緊趕慢趕終於在約定時間之前到了包廂。
五光十色的昏暗霓虹裏, 歡聲鼎沸。
戴悠然看到她, 伸出手臂笑喊：“希希！這兒！”
溫希找尋的目光一頓, 隨即錯開包廂裏幾道身影, 在戴悠然旁邊坐下。
她大致看了一圈, 都是陌生的面孔。
似是看出她的茫然, 戴悠然笑著介紹：“這局是我那想脫單的室友組的！基本上都是北城科技大學的, 不過呢，也有例外！”
溫希循著戴悠然的手看去，她指了指斜對面的幾個人：“那不, 路之野, 何漾, 就是曉曉去南城上大學了，沒來，不然咱五個可不就又湊齊了？”
溫希張了張唇, 想說什麽。路之野卻忽然看了過來, 像是早就看見她進來了, 只眉目微挑地隨手跟她打了個招呼。
“路之野他們，去哪所大學了啊？”她點點頭, 回過視線，看著戴悠然問。
戴悠然表情瞬間就變了, 從桌上拿了瓶啤酒，拉開拉環，臉上精彩到像中了八百萬彩票：“提起這個，我就想到自己聽說路之野考上北城醫科大學的如遭雷劈，驚呆了簡直！”
北城醫科大學？
溫希知道這所大學，是重點大學。而且離江大也不遠，有時候還能聽室友說起這所大學。
“那他還挺厲害的。”她彎唇笑了笑。
戴悠然差點拍案而起，仰天懷疑人生：“豈止是厲害啊？！誰能想到高中我那個只知道趴桌上打盹兒，半點習也不學的不良少年最後逆襲考上醫科大學了？！”
她猛地喝了口冰啤，滿臉不可置信。
“這種逆襲的全校黑馬，沒想到就在我身邊？！”
溫希正笑著，懷裏突然多了個綠箭口香糖。
她懵然朝口香糖飛來的方向看去，就見路之野姿態松弛地靠在沙發上，嘴裏嚼著什麽，腮幫子一鼓一鼓的。
那人目光只在她這兒停留了不到兩秒，又轉開，看向戴悠然，漫不經心道：“說誰不良少年呢？”
那條口香糖，都以為是用來打住她笑的。
自然而然，沒人再註意。
何漾插話：“誰說咱野哥不良少年？那可是醫科大的高材生！以後出來怎麽著也是個衣冠楚楚的醫生吧？黑歷史咱就不提了哈！”
前面聽著還行，直到最後一句話出來，包廂裏頓時爆笑如雷。
“原來路之野高中那會兒，是個不良少年啊？”
“怎麽現在看著乖的很啊？‘改邪歸正’了？”
“草！就野哥那拽冷樣兒，衣冠禽獸還差不多，我都怕他把老子當練手的拿針紮！”
還有個男生伸手作拿煙狀，嬉皮笑臉地往路之野那邊湊，挑眉裝逼。
“野哥，來一根？”
得來路之野假意踹過去的一腳：“找揍是不是？我看你是有病，都特……嘶，大三了，能不能穩重點兒？”
臟話又被他給逼了回去。
隨著男生動作浮誇地躲開，又是一陣哄笑。
溫希不由想到自己第一次見路之野的情景，也跟著無聲笑了笑。他肯定有職業道德不會亂紮人，但誰要是把他惹毛了，估計一只手就能把對方扼住。
過了會兒，戴悠然忽地拿出一副卡牌，喊過眾人：“來來來，真心話大冒險啊！誰都不能逃！”
這次除了讚同聲，還有女生們止不住的發笑。
溫希看了眼那邊捂著嘴竊竊私語的女生，眼裏閃著莫名的激動，不由疑惑起來。
戴悠然一邊擺牌，一邊借著還沒關的音樂聲掩護，趴在溫希耳朵邊透露：“我室友表白！她男神也在這裏呢，沒想到啊沒想到，有一天這真心話大冒險，也能成為見證一對情侶誕生的重要一環，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轉到她了。”
聽到表白兩個字，溫希下意識呼吸停了一瞬。
她頓了頓，若無其事地問了句：“見證一對情侶的誕生？你怎麽知道，表白一定會成功呢？”
“誒～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倆早就有那意思了！又是送早餐，又是陪著取快遞的，還一起學習考證，不就差那臨門一腳了嗎？”
戴悠然飛快轉了下瓶子，趁瓶子沒停下來，急匆匆接著道：“我室友她膽兒大，說誰先捅破窗戶紙都一樣，就勇敢策劃了這些打算表白。”
“連我這種神經大條的都佩服，換我我都不一定敢跟喜歡的人表白。”
溫希楞了楞，那些陳年舊事，像是破繭的蝴蝶，在心上浮現。原來，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程遲了。
連蟄起的疼，都是細細麻麻的，沒了洶湧。
“確實需要很大勇氣。”
戴悠然奇怪地看了眼溫希：“你知道啥啊？我啊，就不想著你能有膽兒跟人表白了，有個喜歡的人也成啊！但你沒有不是？”
見瓶子停下，她跟著其他人起了聲哄，又回頭朝溫希笑：“你從大一到大三，都多少男的跟你表白了？沒有十個也有五個，你偏不談，沒一個看對眼的，我都擔心你嘗不到談戀愛的滋味兒，等年齡到了就相親結婚。”
“那多沒意思啊！”
溫希不以為然：“結了婚也不是不能和對方談，不都一樣。”
戴悠然不這樣覺得：“那能一樣嗎？一個是已經捆綁在一起了，一個是充滿未知的挑戰，反正我覺得這兩者不能混為一談，先談了再說。”
又隨意說了幾句，戴悠然扼腕嘆息，握住溫希的手，語重心長道：：“希希啊，找不到喜歡的人就算了，你一定別將就啊，人一旦將就，就真的後悔也來不及了，一輩子的事兒。”
她聽著溫希的話，總覺得字裏行間無意透露的，都是無所謂。再加上沒見她喜歡過別人，不由替溫希平平淡淡的感情路覺得可惜。
又在心裏祈禱，祈禱溫希一定別將就。
連喜歡和愛都沒找到過，年齡到了就隨便拉個人結婚。
溫希無奈笑了笑，只點了點頭應下：“行，知道了，聽你的，努力找到一個喜歡的人。”
可戴悠然不知道的是，她就是不願意將就，才沒談過一次戀愛，也沒再喜歡上任何一個人。
幾場下來，瓶子轉到了溫希這裏。
也許是剛才喚起的陳年回憶，溫希有心無力，沒心思玩兒大冒險，就隨口選了個真心話。
有個一直很活絡的男生脫口問了出來。
“同學，你有喜歡的人嗎？”陽光開朗的臉上笑的十分討女孩子喜歡。
其他人對八卦的敏感直線攀升，紛紛怪聲揶揄，笑著捧場。
男生看著懵了瞬的溫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溫希沒看周圍聚過來的視線，低垂過眉眼，又若無其事地擡頭，認真回答：“沒有。”
包廂裏頓時達到高潮。
“表白！表白！”
“顧斯佳，沖沖沖！給你女神表白啊！”
還有幾個男生，像是那男生的兄弟，一個比一個激動。
“溫希，他暗戀你好久了！從大一思政課你上臺講ppt開始就盯上你了，正愁沒機會表白呢！”
溫希始料未及地微微怔楞，正想著怎麽把這話題揭過，好讓那個男生不那麽尷尬。
忽然，瓶灌放在玻璃桌面，發出砰的一聲。
不刻意，但輕而易舉讓起哄的包廂靜了下來。
溫希也看了過去。路之野凝視著她，緩緩擡手撐著下巴，似是戲謔，又似是探究：“沒有？”
其他人面面相覷，那個被起哄的男生呆住起了一半的身形，跌回沙發上，看著眼前明顯不對勁的氛圍。
戴悠然拽了拽溫希的衣袖，看了眼氣息距離感很強的路之野，想說什麽又止在喉間。
她想提醒溫希回神，但顯然，溫希並沒有楞住，楞住的，只有在場的其他人。
溫希從容笑了笑，輕聲回應：“嗯，沒有。”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以前有，但很早之前，就沒有了。”
她知道路之野的意思，因為她喜歡一個人的事兒，只跟他提過。
“你早說啊。”路之野向後靠。他嘴角意氣風發地揚起笑，冷迫的眼裏，滿是囂張肆意。
低沈的嗓音，字字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溫希，給我個追你的機會唄？我等你幾年了。”
截胡，妥妥的截胡。
原先要表白的男生，臉都難看綠了。
溫希被這話砸暈了好一會兒，眼神閃躲，明眼人都看出來怎麽回事了，紛紛出來打圓場。
“誒呀！幹什麽啊這都？今兒個不是我表白嗎？你們怎麽一個個都先表了？”
此話一出，頓時驚訝四起。
“臥槽！今天什麽日子啊！這麽多表白的？！”
“嗚嗚嗚，今天出門就應該看黃歷，桃花運什麽時候輪到我啊？”
“不是吧姐妹，你真表白啊？夠勇！”
……
一早就準備好的氣球花束，還有甜甜的情歌，都在包廂裏充斥。沒人再接著註意路之野說要追她的那事兒。
溫希暗松口氣，有些不知道該怎麽直視路之野，只好在起來圍過去的人群裏，盡量躲著他。
那女生正羞答答的表白，溫希眼底悵然地看著，若有所思，木訥地跟著其他人鼓掌。
仿佛看到了，曾經那個自己。
她心底十分希望，這個女生能獲得所愛，如願以償。
耳邊忽然傳來一道淡淡的嗓音。
“餵，嬌氣包，不是跟你說了嗎？”
溫希推深放空的視線聚焦，怔然側過頭，仰臉看向散漫站著，手放在褲兜裏，拽冷睨她的路之野。
他接著說：“什麽時候結束了，跟我說一聲。”
這是高一那會兒，他來找她送創可貼，說的那句話。溫希目光頓住。
“怎麽沒跟我說？跟你認真的，你拿我話當耳旁風？”路之野微微傾身，靠近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但凡你要是早點說，我就能多對你好一會兒了。”
“——哪怕只有兩秒。”
在這之前，他選擇不打擾她的喜歡。
在這之後，他也可以選擇，不留餘力地對她好。
像正在表白的那個女生一樣，勇敢的，追求那個就算走了大半輩子，也還是，放不下的人。
這會兒沒人聽，溫希沈默兩秒，似是輕嘆了聲，瓷白的臉上輕笑，同樣也認真回答：“路之野，我還沒想過要去接受一個人，起碼未來幾年都不會，而且，我只拿你當朋友，我們也只能是朋友，別等我了，沒結果的。”
她知道喜歡一個人不易，所以能說清的，就直接說清，不給他留什麽餘地。
拒絕徹底。
路之野一如當初桀驁不馴的少年，直起身，沒看溫希，目視前方的表白盛況：“不試試，你怎麽知道？要是我真的差勁，就不跟你說這些了，只希望你能找個好一點兒的對象，起碼比我對你好。”
停了兩秒，冷銳的唇角上挑。
他的嗓音自信囂張：“但我也不差不是？”
換成別人，也許會心動。
但溫希依舊只是，心如止水。
她想了一會兒，披在身後的發絲微動，又一遍重覆自己的想法：“你不僅不差，還是一個很優秀的人，但這樣下去只會耽誤你的時間，我不想耗著你，所以還是算了。”
“什麽算了？”路之野打斷溫希的話，目光不曾動搖半分，“這不叫耽誤，追求自己喜歡的人，本身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兒，有沒有結果都是不留遺憾的，喜歡你，我不後悔，追求你，我同樣也不後悔。”
“相信十年後的我，想起今天的話，也是這樣想的。”
溫希拿他沒辦法，恰好人群又是一陣鼓掌歡呼，目光從剛才的私聊抽出。她跟著戴悠然一起給那女生送了氣球，沒再回應。
只是溫希沒料到，路之野的追求，來勢洶洶。
先是定了一大束熱烈的粉玫瑰，等在江大教學樓外。那是唯一一節他從戴悠然那打聽到的課，上課地點也是固定的。
也沒問其他課程，只專一地總是每個星期等在那棟教學樓的樓下。
漸漸的，“15號教學樓那兒有個帥哥”在江大傳開。
不少女生都來看熱鬧，或者想加個聯系方式，卻在看到男生懷裏那捧鮮花之後，紛紛退場。
也就變成了。
“15號教學樓那兒有個帥哥在追女生。”
溫希每次下課，總能看到路之野等在樹下。他本來長的就帥，又抱了那麽一大束花，下了課的同學幾乎都多看了他幾眼。
包括，送花的對象。
幾次之後，溫希依舊沒接那束花，只頭疼道：“你再抱著花等在這兒，我就全校出名了，你快回你學校吧，我真沒談戀愛的想法。”
“行，知道了。”路之野收放自如地答應下來，轉身回了醫科大，接下來的幾周都沒有再拿著花等溫希下課。
就當溫希以為他放棄了的時候，他又忽然出現，不同的是，這次他站在江大的迎新晚會上，唱情歌。
溫希看了眼大屏幕上的介紹，才知道在江大舞臺上閃閃發光的“校園歌手”，是借著加入江大的音樂工作室混進來的。
一首過去，迷妹一堆。
嚷嚷著要天天聽。
溫希以為他只是來唱唱歌，可等伴奏到了尾聲，路之野忽然“東山再起”。
拿著話筒喊：“大家好，我是來追一個女孩子的，這首歌送給她，希望她能融化冰，換來心動的藥水。”
“謝謝大家。”
臺下熱鬧非凡，溫希則是震驚良久，對路之野當著所有人的面說要追人的行為難以置信。
後來碰面，溫希不可置信地說：“路之野，你一個高冷不愛說話的，是怎麽做到上臺表白的？”
他只接著送出手裏的一罐星星，淡定的臉上不以為意：“哦，因為我比較屌。”
“……”
路之野追溫希追的轟轟烈烈，室友同學大都和她表達過羨慕。說被這麽帥還優秀的男生追，轟烈到像所有偶像劇的女主角，溫希的青春太不平凡。
一直貫穿了溫希大學時光一半的日子。
可只有溫希知道，她也只有感動了。
無論她怎麽拒絕，路之野依舊鐵了心不拋棄不放棄，像是非要看到她再次有喜歡的人，才肯罷休。
時間就這麽一天天過去。
生活還要繼續。
溫希學的會計，大四去了一家公司實習。那家公司在業內早些年就嶄露頭角，近幾年不斷飛躍，一直有在創新拓展新的業務板塊，發展潛力很大。
公司位置在北城最為繁華的地段，溫希聽室友說，附近高校的學生擠破了頭想進去，招聘門檻太卷，但薪資待遇也是真的沒話說。
能進去的人，離都市精英也不遠了。
溫希從大四實習那年算起，來科雲工作有差不多四年了。她有時候看著自己掙錢租的房子，還有工作，就會想。
她現在勉勉強強，也算是個有存款的都市精英了吧。
……
“希希，你手機響了！”
“啊？”溫希拿過打印機打印出來的A4紙，回頭看了眼自己桌上振動不停的手機。
回過頭的女生長發微卷，一張臉畫著淡妝卻驚艷至極，眼眸秋水伊人，是那種一眼就能確認是個美女的長相。
披在身後的發絲如瀑，在這大多喊著頭禿的會計崗位很是突出，被同事戲稱為科雲財務部行走的“活招牌”。
秋季針織毛衣溫婉，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絕佳的身材，令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她朝隔壁工位的同事笑了笑，坐回轉椅上。
拿過手機一看，來電備註顯示“媽媽”。
溫希接過電話，放在耳邊，清亮的眸子看向那沓對賬報表，先開了口：“餵，媽。”
“現在是上班時間吧？我長話短說，周末晚上回來吃頓飯吧，你爸他回北城了，說想見見你，”話音停了半晌，又接著說，“而且你都自己租房住兩年了，也就節假日偶爾回家住幾天，獨立是好，但回來住幾天也不耽誤不是？”
商量的語氣不同於前幾年的強硬，溫希驀地心上抽痛一瞬，想到父母也會變老。
她嘴角笑了笑。她拿過空了的水杯，一邊去茶水間，一邊答應下來。
兩人又有一搭沒一搭地扯了幾句話。
等那邊掛斷電話，溫希低頭關掉手機，隨便拿在手裏，一手端著水杯進了茶水室。
茶水室除了她沒別人。溫希安靜地接了杯熱水，水流聲結束的那一刻，外面似是有人經過，談話聲隱隱約約。
“……這邊是公司財務部，”似是忽然看見，那人介紹了句，“這位是財務總監宋偉傑。”
再然後溫希就沒聽到了，大概有三個西裝革履的男士從茶水間外走過。下意識往外面看了一眼，他們步子很快，溫希餘光只捕捉到一秒。
卻還是一眼就註意到，走在中間的那位。
背影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卻又陌生至極，沒在科雲見過。不然憑這樣清絕卓越的氣質，早就在同事小群裏炸開鍋了。
溫希轉過身，站在原地神情滯了幾許，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溫熱的杯身。
隨即，她壓下眼裏的顫動，又恢覆如常，若無其事地回去了。
都這麽多年了，她怎麽隨便看見一個人，還是能想到他。
北城的雨說下就下。
深秋寒雨，昨天還太陽高掛，今天就急速降溫。
下了班，同事紛紛都打招呼急著回家。溫希隔壁工位的女同事拿上包站起，一邊推好轉椅，一邊嘆聲道：“這天現在是說下就下，我怎麽就偏偏今天忘帶傘了啊？”
“希希，我先走了啊，我老公來接，”張蘭茹短發利落，轉身笑著跟溫希打了聲招呼，見溫希看過來，又關切問了句，“你怎麽走啊？”
溫希停下手頭的工作，放好文件夾也準備下班，聞聲笑了笑道：“我打車回家。”
應該是她老公還沒到，張蘭茹也不急著走，倚在辦公桌上，環臂惋惜地打量溫希：“打車回去？你說你長的這麽漂亮，也不像找不來對象的啊，咱倆當同事這麽幾年，都沒聽你提過談對象這事兒。”
“你要是有個男朋友或者老公啥的，這下雨天不就有人接了？知冷知熱有人關心，唉，希希你是不是對戀愛過敏呀？”
溫希拿過包起身，挎在肩上，微卷長發下的鵝蛋臉笑容淺淺：“我這不是怕麻煩嗎？一個人自在點兒，也可以過的很好，所以就沒那想法。”
“那我先走了張姐。”
張蘭茹看著離開的背影，不由一陣唏噓，別的不說，公司不說財務部，其他部門也有好幾個男同事看上溫希的，還想通過她牽線。
不過最後都以溫希的委婉拒絕告終，她也識趣地沒再給人牽線了。
張蘭茹聳聳肩沒再多想，低過頭問她老公到哪了。
溫希走到公司樓下，雨幕遮眼，劈裏啪啦砸在地上，聽上去不用看就知道是瓢潑大雨。
烏雲密布，雷聲陣陣。
出租車也極為不好打，幾乎很少有路過公司大樓的空車。溫希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有一輛能停的。
一直到公司員工走的差不多了，才有一輛空閑出租看見溫希招手，緩緩駛了過來。
溫希松了口氣，瞥了眼大雨，正打算跑下去，忽然一個身影先她一步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公司同事搖下車窗，滿臉歉意地焦急解釋：“不好意思啊，剛剛家裏突然來電話說孩子生病了，在醫院，能不能讓我先走啊？”
她眼底的慌張不像裝的。
溫希來不及回答她，豆大的雨滴砸的人睜不開眼。她急忙又跑回臺階上，朝那女人揮了揮手表示沒事，雨聲太大，溫希只好大著聲音回覆：“沒事，你先走吧。”
等那車走了，溫希身上發涼地快速打理著淋濕的頭發，毛衣不擋雨，此刻身體冰涼一片。
“誒？溫希呀！”一道熱絡的嗓音傳來，溫希茫然看了過去，是之前見過一面的男同事。他揚了揚手裏的車鑰匙，紳士道，“雨下這麽大，車不好打，正好我下了班也沒事，要不我送你吧？”
溫希下意識想拒絕，話剛到嘴邊，餘光忽地瞥到從旋轉門走出的一道身影。
一瞬間，她渾身僵硬地怔在原地，一顆沾了很久冷水的心，驟然被熱水燙沸。
來人是個身高頎長的男子，黑色風衣在長腿的走動下獵獵生風，像是行走的衣架子，那風衣被他穿的極有氣場，令人挪不開眼。
一張臉生的顛倒眾生，帥到精致如畫。漆黑的眸底是捉摸不透的深沈，氣質看上去疏冷又難以接近。好像誰站在他面前，都會不由得生出一種自慚形穢的距離感。
幾年沒見，他依舊耀眼出眾。
只是肉眼可見的，多了一種不自覺外露的壓迫感，像是閱歷實實在在堆積出來的魅力。
“那麻煩你了。”溫希眸色尷尬地看向明顯一楞的男同事，與往常無異的語氣下，是心跳滯住的急切與慌亂。
她根本沒辦法，和程遲單獨碰面，哪怕一秒。
過往那些回憶，洶湧淹沒心臟，攥的難受，像瀕死的魚。
“啊？好你稍等一下！”男同事面上掩飾不住地浮上驚喜，當即要脫下西裝外套給溫希擋雨。
溫希越來越急，因為身後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她恨不得下一秒就離開這片地方。
他應該認不出來她吧？
好不容易等男同事脫下西裝外套，熱心遞給她，溫希一顆心才回落。伸手要接過。
卻在碰到那外套的前一秒，一道清冽的嗓音伴著雨聲，緩緩墜下。
也許是雨天太冷，砸的溫希幾不可見地身形一晃。
“沒人接？”
男同事看清是誰，眼光大亮地收回手，驚喜萬分地打招呼：“呀！程總？我不用人接，我開車來的！謝謝程總關心！您怎麽走啊？用不用我送您啊？”
溫希默默放回手，權當沒有聽見剛才的話。
順著男同事的思維邏輯，當是程遲在問他。
她看著雨幕，安安靜靜地等車，沒看旁邊的人一眼，連餘光也沒有。
程遲眉目微挑，隨意嗯了聲，目光掃了一眼波瀾不驚像是遇到一個陌生人的溫希。他再次看向受寵若驚的男同事，薄唇微勾：“那麻煩你了，我車拋錨了，還沒送去修。”
“哪裏話哪裏話，送程總回家怎麽能算是麻煩！”男同事笑著說完，又深情款款地看向一直安靜不說話的溫希，以為她不開心了，就緩聲道，“溫希，那咱倆先把程總送回家，然後我再送你，好嗎？”
那聲“咱倆”的親昵，像是在安慰她，沒拿她當外人，所以才先送程遲。
“謝謝還是不用了，”溫希側過頭，心上一陣苦澀，又盡量做到不露聲色，“我給我朋友打個電話就行，你們先走吧。”
自始自終，她都沒再看過一眼程遲。
男同事暗自扼腕痛惜，錯失了這麽一個好機會。
他咬咬牙，接著挽回：“下這麽大雨，等你朋友來黃花菜都涼了，而且我看你是還淋了雨吧？還是趕緊回家的好，走吧走吧，別客氣！”
接著，男同事笑逐顏開地看向程遲：“程總這麽紳士，肯定也不會介意多送你一個不是？”
程遲睨了眼他，目光落在溫希頭頂，開口道：“別感冒了，走吧，一輛車也不是坐不下兩個人。”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開玩笑。
男同事笑呵兩聲：“程總真幽默！”
“我去取車，程總，溫希，你們先在這兒等一會兒啊！”
等男同事一走，突然安靜下來的環境，寂靜的只能聽到雨滴落地，車輛飛馳的聲音。
溫希垂下眼，握著包包鏈條的指節早就攥的僵硬。就算有意不去看他，他同樣也沈默著，可還是，存在感極強。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聽到他問：“談對象了？”
溫希怔然一瞬，側頭看向聲源。他目視前方，漫不經心盯著雨幕，面上褪去溫和，只有穩重淡然。
她回轉目光，落在臺階下濺起的飛雨，出於禮貌，不鹹不淡地回了句：“謝謝程總關心，沒有。”
言簡意賅，界限分明。
他又接著問：“好久不見，這幾年還好嗎？”
“我認識你嗎？”溫希淡聲反問，眼裏毫無波動。當初是程遲親口說讓她忘了他，她也做到了。現在他也沒必要再和她當舊友相處。
這樣反而，像是有人拿著針，只要程遲同她說一句話，就會在她心上紮一針。
“第一次見面，哪來的好久不見？”溫希直視著他，臉上掛著標準笑容，仿佛剛才那句只是程遲的錯覺，“以後還請程總多多指教。”
程遲低過眸，看著有意將他當陌生人看待的溫希，風衣口袋裏的指節微動。
本就深不可測的眼底，在重新看向雨幕之後，更是濃如深夜。像在刮著寂寥的寒風。
男同事取完車，打開傘從駕駛位匆匆下來，跑到臺階上打算接人。
他抖了抖雨水，擡頭笑道：“女士優先！溫希，快來傘下面兒，我送你過去！”
“謝謝。”溫希朝他笑了笑，越過程遲，走到那人傘下，頭也不回地去了後座。
男同事又回來接程遲，左手撐著傘，右手去拉副駕駛的車門：“程總您——”請！
誒？？！
程總怎麽坐後面去了？！
溫希剛坐穩，餘光裏突然闖入一條長腿，再然後身側就被一陣裹挾著寒風的氣息充斥，近在咫尺。
她不由皺起眉，急忙往裏面又挪了挪，目光怪異地看向淡然自若在她旁邊坐好的男人。
男人似是察覺到她的視線，側頭看她一眼。俊臉坦然無比地疑惑回視：“有什麽問題嗎？我暈車，坐不了前面。”
你暈車？！
裝什麽裝！
溫希臉都憋紅了。
暈車去副駕駛啊，來後座幹什麽。
這人撒謊都不帶打草稿的，一本正經瞎扯。
“沒問題，程總想坐哪就坐哪，我剛只是眼抽了。”溫希轉頭不再看他，心不在焉地看著車窗外。
恰好這時男同事拉開車門也坐了進來，程遲瞥了眼恨不得整個身子都貼在車門上的溫希，到嘴邊的話，硬是收了回去。
“程總您家哪的啊？我好送您回去！”男同事沒多想程遲為什麽去後座，只當是習慣。
至於溫希家在哪，他打算等後座那個閃亮的電燈泡走了之後再問，嘿嘿。
“錦城小區。”
溫希眼皮忽地掀起，這麽巧的嗎？竟然和她一個小區？
她心裏堵的發慌，要是離的近，她就要考慮換房租了。
都這麽久了，一想到程遲和他女朋友或者夫人的相處，還是會感覺到不適。
他們……應該早就在一起了吧。
原先她以為，程遲只是沒做好準備談戀愛，所以她想陪他一起面對，退出等候。
可後來，才發現是另一個人。那她又算什麽呢？
更何況，這種事她根本不需要再問他要一個解釋，不是誤會，也不是言語上的，而是實實在在的習慣。
許諾能做到那種地步，和他的縱容脫不開關系，這事兒還能怎麽解釋呢？
一切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
如果他分不清喜歡和距離感，那她和程遲就不會這麽快在一起。
她在意的，只是這個。
“高檔小區啊？我聽說程總剛從國外回來，名牌大學畢業，學的計算機？還是雙學位碩士，”男同事順口說起，調轉車頭，“去年我就在雜志新聞上見過您，那麽大一個項目，您能克服重重困難帶領團隊實施落地，我當時聽新聞播報都激動地快哭了！”
項目？還有新聞？
溫希目光一頓，隨即又若無其事地接著看雨。
男同事接著說：“我啊，一直都拿您當偶像看的！沒想到您竟然空降科雲任職了哈哈！”
程遲清雋的臉上不見浮躁，轉了轉手腕上的蛇骨鏈，心平氣和道：“大家夥拼了幾年的成果，對國家社會有用就好，科技領域還是要繼續往前走的好。”
不獨攬功勞，不居功自傲，男同事愈加激動來勁：“程總說的是！現在科技發展真是越來越先進了……”
前面的人長篇大論。
後座安靜的如同湖水，只有程遲偶爾有一搭沒一搭地回上兩句。乍一看，融洽和諧。
直到車輛抵達錦城小區。
程遲推開車門，先一步下了車，高大的身影站在副駕駛外面。他沒關車門。
男同事以為是在等著他打招呼，喜笑顏開地揮了揮手：“程總再見！”
卻瞥見溫希也緊接著下了車。
他頓時驚聲攔人：“誒誒誒！溫希你怎麽也下車了？都說了別跟我客氣，我也不差那點油錢，坐回來坐回來，給你送到家哈！”
說罷，他急著解開安全帶，生怕人跑了：“你等著啊！我去給你開副駕駛的車門！”
“不是，我已經到了，”溫希面上訕笑，盡量忽略隔了一扇車門的身影，解釋道，“我家就在錦城小區，所以剛才一直沒跟你說地址，你快回家休息吧，謝謝你送我回來。”
“讓開點，關車門。”聽不出情緒的嗓音在頭頂響起。溫希平靜地看了程遲一眼，默默往後退了幾步，給他讓開位置。
“砰——！”
“臥槽！”正要跟溫希說什麽的男同事驚跳了下，迅速回頭看向後座右車門，眼裏一陣肉疼。
啊！！！他剛提的愛車！！！
為什麽要這樣對待它！
再看時，即使他勉強換上了笑臉，那位卻只沖他微微頷首，轉身跟著前面的溫希一起進小區了。
嘶，程總和他有仇這是？
男同事聳了聳肩，哼著歌心情舒暢地開車走了。
只是路上，收到了一筆轉賬，是剛才在車裏新加的聯系方式。
備註是：【兩人的路費+修車門費。】
又緊跟著一條：【辛苦。】
男同事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著那筆“巨款”，無聲爆了句粗。
程總威武！好多錢錢！
什麽叫兩個人的路費？溫希的程總管個什麽？
等等，他倆，在一個小區……
那句“沒人接”又重新回到男同事腦海，驚的他懊悔不已。
原來他倆認識？
早知道不管程總了！他怎麽人沒追上，還送羊入狼口啊，真的要被自己蠢哭了，嗚嗚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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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聚會, 溫希考完試，快速收拾好自己，拿過包包就掃了輛車去校門口。
她的宿舍在西區, 戴悠然她們約的歌廳在北區, 挨著北門，離的很遠, 幾乎橫跨了大半個校園。
緊趕慢趕終於在約定時間之前到了包廂。
五光十色的昏暗霓虹裏, 歡聲鼎沸。
戴悠然看到她, 伸出手臂笑喊：“希希！這兒！”
溫希找尋的目光一頓, 隨即錯開包廂裏幾道身影, 在戴悠然旁邊坐下。
她大致看了一圈, 都是陌生的面孔。
似是看出她的茫然, 戴悠然笑著介紹：“這局是我那想脫單的室友組的！基本上都是北城科技大學的, 不過呢，也有例外！”
溫希循著戴悠然的手看去，她指了指斜對面的幾個人：“那不, 路之野, 何漾, 就是曉曉去南城上大學了，沒來，不然咱五個可不就又湊齊了？”
溫希張了張唇, 想說什麽。路之野卻忽然看了過來, 像是早就看見她進來了, 只眉目微挑地隨手跟她打了個招呼。
“路之野他們，去哪所大學了啊？”她點點頭, 回過視線，看著戴悠然問。
戴悠然表情瞬間就變了, 從桌上拿了瓶啤酒，拉開拉環，臉上精彩到像中了八百萬彩票：“提起這個，我就想到自己聽說路之野考上北城醫科大學的如遭雷劈，驚呆了簡直！”
北城醫科大學？
溫希知道這所大學，是重點大學。而且離江大也不遠，有時候還能聽室友說起這所大學。
“那他還挺厲害的。”她彎唇笑了笑。
戴悠然差點拍案而起，仰天懷疑人生：“豈止是厲害啊？！誰能想到高中我那個只知道趴桌上打盹兒，半點習也不學的不良少年最後逆襲考上醫科大學了？！”
她猛地喝了口冰啤，滿臉不可置信。
“這種逆襲的全校黑馬，沒想到就在我身邊？！”
溫希正笑著，懷裏突然多了個綠箭口香糖。
她懵然朝口香糖飛來的方向看去，就見路之野姿態松弛地靠在沙發上，嘴裏嚼著什麽，腮幫子一鼓一鼓的。
那人目光只在她這兒停留了不到兩秒，又轉開，看向戴悠然，漫不經心道：“說誰不良少年呢？”
那條口香糖，都以為是用來打住她笑的。
自然而然，沒人再註意。
何漾插話：“誰說咱野哥不良少年？那可是醫科大的高材生！以後出來怎麽著也是個衣冠楚楚的醫生吧？黑歷史咱就不提了哈！”
前面聽著還行，直到最後一句話出來，包廂裏頓時爆笑如雷。
“原來路之野高中那會兒，是個不良少年啊？”
“怎麽現在看著乖的很啊？‘改邪歸正’了？”
“草！就野哥那拽冷樣兒，衣冠禽獸還差不多，我都怕他把老子當練手的拿針紮！”
還有個男生伸手作拿煙狀，嬉皮笑臉地往路之野那邊湊，挑眉裝逼。
“野哥，來一根？”
得來路之野假意踹過去的一腳：“找揍是不是？我看你是有病，都特……嘶，大三了，能不能穩重點兒？”
臟話又被他給逼了回去。
隨著男生動作浮誇地躲開，又是一陣哄笑。
溫希不由想到自己第一次見路之野的情景，也跟著無聲笑了笑。他肯定有職業道德不會亂紮人，但誰要是把他惹毛了，估計一只手就能把對方扼住。
過了會兒，戴悠然忽地拿出一副卡牌，喊過眾人：“來來來，真心話大冒險啊！誰都不能逃！”
這次除了讚同聲，還有女生們止不住的發笑。
溫希看了眼那邊捂著嘴竊竊私語的女生，眼裏閃著莫名的激動，不由疑惑起來。
戴悠然一邊擺牌，一邊借著還沒關的音樂聲掩護，趴在溫希耳朵邊透露：“我室友表白！她男神也在這裏呢，沒想到啊沒想到，有一天這真心話大冒險，也能成為見證一對情侶誕生的重要一環，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轉到她了。”
聽到表白兩個字，溫希下意識呼吸停了一瞬。
她頓了頓，若無其事地問了句：“見證一對情侶的誕生？你怎麽知道，表白一定會成功呢？”
“誒～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倆早就有那意思了！又是送早餐，又是陪著取快遞的，還一起學習考證，不就差那臨門一腳了嗎？”
戴悠然飛快轉了下瓶子，趁瓶子沒停下來，急匆匆接著道：“我室友她膽兒大，說誰先捅破窗戶紙都一樣，就勇敢策劃了這些打算表白。”
“連我這種神經大條的都佩服，換我我都不一定敢跟喜歡的人表白。”
溫希楞了楞，那些陳年舊事，像是破繭的蝴蝶，在心上浮現。原來，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程遲了。
連蟄起的疼，都是細細麻麻的，沒了洶湧。
“確實需要很大勇氣。”
戴悠然奇怪地看了眼溫希：“你知道啥啊？我啊，就不想著你能有膽兒跟人表白了，有個喜歡的人也成啊！但你沒有不是？”
見瓶子停下，她跟著其他人起了聲哄，又回頭朝溫希笑：“你從大一到大三，都多少男的跟你表白了？沒有十個也有五個，你偏不談，沒一個看對眼的，我都擔心你嘗不到談戀愛的滋味兒，等年齡到了就相親結婚。”
“那多沒意思啊！”
溫希不以為然：“結了婚也不是不能和對方談，不都一樣。”
戴悠然不這樣覺得：“那能一樣嗎？一個是已經捆綁在一起了，一個是充滿未知的挑戰，反正我覺得這兩者不能混為一談，先談了再說。”
又隨意說了幾句，戴悠然扼腕嘆息，握住溫希的手，語重心長道：：“希希啊，找不到喜歡的人就算了，你一定別將就啊，人一旦將就，就真的後悔也來不及了，一輩子的事兒。”
她聽著溫希的話，總覺得字裏行間無意透露的，都是無所謂。再加上沒見她喜歡過別人，不由替溫希平平淡淡的感情路覺得可惜。
又在心裏祈禱，祈禱溫希一定別將就。
連喜歡和愛都沒找到過，年齡到了就隨便拉個人結婚。
溫希無奈笑了笑，只點了點頭應下：“行，知道了，聽你的，努力找到一個喜歡的人。”
可戴悠然不知道的是，她就是不願意將就，才沒談過一次戀愛，也沒再喜歡上任何一個人。
幾場下來，瓶子轉到了溫希這裏。
也許是剛才喚起的陳年回憶，溫希有心無力，沒心思玩兒大冒險，就隨口選了個真心話。
有個一直很活絡的男生脫口問了出來。
“同學，你有喜歡的人嗎？”陽光開朗的臉上笑的十分討女孩子喜歡。
其他人對八卦的敏感直線攀升，紛紛怪聲揶揄，笑著捧場。
男生看著懵了瞬的溫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溫希沒看周圍聚過來的視線，低垂過眉眼，又若無其事地擡頭，認真回答：“沒有。”
包廂裏頓時達到高潮。
“表白！表白！”
“顧斯佳，沖沖沖！給你女神表白啊！”
還有幾個男生，像是那男生的兄弟，一個比一個激動。
“溫希，他暗戀你好久了！從大一思政課你上臺講ppt開始就盯上你了，正愁沒機會表白呢！”
溫希始料未及地微微怔楞，正想著怎麽把這話題揭過，好讓那個男生不那麽尷尬。
忽然，瓶灌放在玻璃桌面，發出砰的一聲。
不刻意，但輕而易舉讓起哄的包廂靜了下來。
溫希也看了過去。路之野凝視著她，緩緩擡手撐著下巴，似是戲謔，又似是探究：“沒有？”
其他人面面相覷，那個被起哄的男生呆住起了一半的身形，跌回沙發上，看著眼前明顯不對勁的氛圍。
戴悠然拽了拽溫希的衣袖，看了眼氣息距離感很強的路之野，想說什麽又止在喉間。
她想提醒溫希回神，但顯然，溫希並沒有楞住，楞住的，只有在場的其他人。
溫希從容笑了笑，輕聲回應：“嗯，沒有。”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以前有，但很早之前，就沒有了。”
她知道路之野的意思，因為她喜歡一個人的事兒，只跟他提過。
“你早說啊。”路之野向後靠。他嘴角意氣風發地揚起笑，冷迫的眼裏，滿是囂張肆意。
低沈的嗓音，字字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溫希，給我個追你的機會唄？我等你幾年了。”
截胡，妥妥的截胡。
原先要表白的男生，臉都難看綠了。
溫希被這話砸暈了好一會兒，眼神閃躲，明眼人都看出來怎麽回事了，紛紛出來打圓場。
“誒呀！幹什麽啊這都？今兒個不是我表白嗎？你們怎麽一個個都先表了？”
此話一出，頓時驚訝四起。
“臥槽！今天什麽日子啊！這麽多表白的？！”
“嗚嗚嗚，今天出門就應該看黃歷，桃花運什麽時候輪到我啊？”
“不是吧姐妹，你真表白啊？夠勇！”
……
一早就準備好的氣球花束，還有甜甜的情歌，都在包廂裏充斥。沒人再接著註意路之野說要追她的那事兒。
溫希暗松口氣，有些不知道該怎麽直視路之野，只好在起來圍過去的人群裏，盡量躲著他。
那女生正羞答答的表白，溫希眼底悵然地看著，若有所思，木訥地跟著其他人鼓掌。
仿佛看到了，曾經那個自己。
她心底十分希望，這個女生能獲得所愛，如願以償。
耳邊忽然傳來一道淡淡的嗓音。
“餵，嬌氣包，不是跟你說了嗎？”
溫希推深放空的視線聚焦，怔然側過頭，仰臉看向散漫站著，手放在褲兜裏，拽冷睨她的路之野。
他接著說：“什麽時候結束了，跟我說一聲。”
這是高一那會兒，他來找她送創可貼，說的那句話。溫希目光頓住。
“怎麽沒跟我說？跟你認真的，你拿我話當耳旁風？”路之野微微傾身，靠近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但凡你要是早點說，我就能多對你好一會兒了。”
“——哪怕只有兩秒。”
在這之前，他選擇不打擾她的喜歡。
在這之後，他也可以選擇，不留餘力地對她好。
像正在表白的那個女生一樣，勇敢的，追求那個就算走了大半輩子，也還是，放不下的人。
這會兒沒人聽，溫希沈默兩秒，似是輕嘆了聲，瓷白的臉上輕笑，同樣也認真回答：“路之野，我還沒想過要去接受一個人，起碼未來幾年都不會，而且，我只拿你當朋友，我們也只能是朋友，別等我了，沒結果的。”
她知道喜歡一個人不易，所以能說清的，就直接說清，不給他留什麽餘地。
拒絕徹底。
路之野一如當初桀驁不馴的少年，直起身，沒看溫希，目視前方的表白盛況：“不試試，你怎麽知道？要是我真的差勁，就不跟你說這些了，只希望你能找個好一點兒的對象，起碼比我對你好。”
停了兩秒，冷銳的唇角上挑。
他的嗓音自信囂張：“但我也不差不是？”
換成別人，也許會心動。
但溫希依舊只是，心如止水。
她想了一會兒，披在身後的發絲微動，又一遍重覆自己的想法：“你不僅不差，還是一個很優秀的人，但這樣下去只會耽誤你的時間，我不想耗著你，所以還是算了。”
“什麽算了？”路之野打斷溫希的話，目光不曾動搖半分，“這不叫耽誤，追求自己喜歡的人，本身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兒，有沒有結果都是不留遺憾的，喜歡你，我不後悔，追求你，我同樣也不後悔。”
“相信十年後的我，想起今天的話，也是這樣想的。”
溫希拿他沒辦法，恰好人群又是一陣鼓掌歡呼，目光從剛才的私聊抽出。她跟著戴悠然一起給那女生送了氣球，沒再回應。
只是溫希沒料到，路之野的追求，來勢洶洶。
先是定了一大束熱烈的粉玫瑰，等在江大教學樓外。那是唯一一節他從戴悠然那打聽到的課，上課地點也是固定的。
也沒問其他課程，只專一地總是每個星期等在那棟教學樓的樓下。
漸漸的，“15號教學樓那兒有個帥哥”在江大傳開。
不少女生都來看熱鬧，或者想加個聯系方式，卻在看到男生懷裏那捧鮮花之後，紛紛退場。
也就變成了。
“15號教學樓那兒有個帥哥在追女生。”
溫希每次下課，總能看到路之野等在樹下。他本來長的就帥，又抱了那麽一大束花，下了課的同學幾乎都多看了他幾眼。
包括，送花的對象。
幾次之後，溫希依舊沒接那束花，只頭疼道：“你再抱著花等在這兒，我就全校出名了，你快回你學校吧，我真沒談戀愛的想法。”
“行，知道了。”路之野收放自如地答應下來，轉身回了醫科大，接下來的幾周都沒有再拿著花等溫希下課。
就當溫希以為他放棄了的時候，他又忽然出現，不同的是，這次他站在江大的迎新晚會上，唱情歌。
溫希看了眼大屏幕上的介紹，才知道在江大舞臺上閃閃發光的“校園歌手”，是借著加入江大的音樂工作室混進來的。
一首過去，迷妹一堆。
嚷嚷著要天天聽。
溫希以為他只是來唱唱歌，可等伴奏到了尾聲，路之野忽然“東山再起”。
拿著話筒喊：“大家好，我是來追一個女孩子的，這首歌送給她，希望她能融化冰，換來心動的藥水。”
“謝謝大家。”
臺下熱鬧非凡，溫希則是震驚良久，對路之野當著所有人的面說要追人的行為難以置信。
後來碰面，溫希不可置信地說：“路之野，你一個高冷不愛說話的，是怎麽做到上臺表白的？”
他只接著送出手裏的一罐星星，淡定的臉上不以為意：“哦，因為我比較屌。”
“……”
路之野追溫希追的轟轟烈烈，室友同學大都和她表達過羨慕。說被這麽帥還優秀的男生追，轟烈到像所有偶像劇的女主角，溫希的青春太不平凡。
一直貫穿了溫希大學時光一半的日子。
可只有溫希知道，她也只有感動了。
無論她怎麽拒絕，路之野依舊鐵了心不拋棄不放棄，像是非要看到她再次有喜歡的人，才肯罷休。
時間就這麽一天天過去。
生活還要繼續。
溫希學的會計，大四去了一家公司實習。那家公司在業內早些年就嶄露頭角，近幾年不斷飛躍，一直有在創新拓展新的業務板塊，發展潛力很大。
公司位置在北城最為繁華的地段，溫希聽室友說，附近高校的學生擠破了頭想進去，招聘門檻太卷，但薪資待遇也是真的沒話說。
能進去的人，離都市精英也不遠了。
溫希從大四實習那年算起，來科雲工作有差不多四年了。她有時候看著自己掙錢租的房子，還有工作，就會想。
她現在勉勉強強，也算是個有存款的都市精英了吧。
……
“希希，你手機響了！”
“啊？”溫希拿過打印機打印出來的A4紙，回頭看了眼自己桌上振動不停的手機。
回過頭的女生長發微卷，一張臉畫著淡妝卻驚艷至極，眼眸秋水伊人，是那種一眼就能確認是個美女的長相。
披在身後的發絲如瀑，在這大多喊著頭禿的會計崗位很是突出，被同事戲稱為科雲財務部行走的“活招牌”。
秋季針織毛衣溫婉，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絕佳的身材，令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她朝隔壁工位的同事笑了笑，坐回轉椅上。
拿過手機一看，來電備註顯示“媽媽”。
溫希接過電話，放在耳邊，清亮的眸子看向那沓對賬報表，先開了口：“餵，媽。”
“現在是上班時間吧？我長話短說，周末晚上回來吃頓飯吧，你爸他回北城了，說想見見你，”話音停了半晌，又接著說，“而且你都自己租房住兩年了，也就節假日偶爾回家住幾天，獨立是好，但回來住幾天也不耽誤不是？”
商量的語氣不同於前幾年的強硬，溫希驀地心上抽痛一瞬，想到父母也會變老。
她嘴角笑了笑。她拿過空了的水杯，一邊去茶水間，一邊答應下來。
兩人又有一搭沒一搭地扯了幾句話。
等那邊掛斷電話，溫希低頭關掉手機，隨便拿在手裏，一手端著水杯進了茶水室。
茶水室除了她沒別人。溫希安靜地接了杯熱水，水流聲結束的那一刻，外面似是有人經過，談話聲隱隱約約。
“……這邊是公司財務部，”似是忽然看見，那人介紹了句，“這位是財務總監宋偉傑。”
再然後溫希就沒聽到了，大概有三個西裝革履的男士從茶水間外走過。下意識往外面看了一眼，他們步子很快，溫希餘光只捕捉到一秒。
卻還是一眼就註意到，走在中間的那位。
背影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卻又陌生至極，沒在科雲見過。不然憑這樣清絕卓越的氣質，早就在同事小群裏炸開鍋了。
溫希轉過身，站在原地神情滯了幾許，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溫熱的杯身。
隨即，她壓下眼裏的顫動，又恢覆如常，若無其事地回去了。
都這麽多年了，她怎麽隨便看見一個人，還是能想到他。
北城的雨說下就下。
深秋寒雨，昨天還太陽高掛，今天就急速降溫。
下了班，同事紛紛都打招呼急著回家。溫希隔壁工位的女同事拿上包站起，一邊推好轉椅，一邊嘆聲道：“這天現在是說下就下，我怎麽就偏偏今天忘帶傘了啊？”
“希希，我先走了啊，我老公來接，”張蘭茹短發利落，轉身笑著跟溫希打了聲招呼，見溫希看過來，又關切問了句，“你怎麽走啊？”
溫希停下手頭的工作，放好文件夾也準備下班，聞聲笑了笑道：“我打車回家。”
應該是她老公還沒到，張蘭茹也不急著走，倚在辦公桌上，環臂惋惜地打量溫希：“打車回去？你說你長的這麽漂亮，也不像找不來對象的啊，咱倆當同事這麽幾年，都沒聽你提過談對象這事兒。”
“你要是有個男朋友或者老公啥的，這下雨天不就有人接了？知冷知熱有人關心，唉，希希你是不是對戀愛過敏呀？”
溫希拿過包起身，挎在肩上，微卷長發下的鵝蛋臉笑容淺淺：“我這不是怕麻煩嗎？一個人自在點兒，也可以過的很好，所以就沒那想法。”
“那我先走了張姐。”
張蘭茹看著離開的背影，不由一陣唏噓，別的不說，公司不說財務部，其他部門也有好幾個男同事看上溫希的，還想通過她牽線。
不過最後都以溫希的委婉拒絕告終，她也識趣地沒再給人牽線了。
張蘭茹聳聳肩沒再多想，低過頭問她老公到哪了。
溫希走到公司樓下，雨幕遮眼，劈裏啪啦砸在地上，聽上去不用看就知道是瓢潑大雨。
烏雲密布，雷聲陣陣。
出租車也極為不好打，幾乎很少有路過公司大樓的空車。溫希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有一輛能停的。
一直到公司員工走的差不多了，才有一輛空閑出租看見溫希招手，緩緩駛了過來。
溫希松了口氣，瞥了眼大雨，正打算跑下去，忽然一個身影先她一步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公司同事搖下車窗，滿臉歉意地焦急解釋：“不好意思啊，剛剛家裏突然來電話說孩子生病了，在醫院，能不能讓我先走啊？”
她眼底的慌張不像裝的。
溫希來不及回答她，豆大的雨滴砸的人睜不開眼。她急忙又跑回臺階上，朝那女人揮了揮手表示沒事，雨聲太大，溫希只好大著聲音回覆：“沒事，你先走吧。”
等那車走了，溫希身上發涼地快速打理著淋濕的頭發，毛衣不擋雨，此刻身體冰涼一片。
“誒？溫希呀！”一道熱絡的嗓音傳來，溫希茫然看了過去，是之前見過一面的男同事。他揚了揚手裏的車鑰匙，紳士道，“雨下這麽大，車不好打，正好我下了班也沒事，要不我送你吧？”
溫希下意識想拒絕，話剛到嘴邊，餘光忽地瞥到從旋轉門走出的一道身影。
一瞬間，她渾身僵硬地怔在原地，一顆沾了很久冷水的心，驟然被熱水燙沸。
來人是個身高頎長的男子，黑色風衣在長腿的走動下獵獵生風，像是行走的衣架子，那風衣被他穿的極有氣場，令人挪不開眼。
一張臉生的顛倒眾生，帥到精致如畫。漆黑的眸底是捉摸不透的深沈，氣質看上去疏冷又難以接近。好像誰站在他面前，都會不由得生出一種自慚形穢的距離感。
幾年沒見，他依舊耀眼出眾。
只是肉眼可見的，多了一種不自覺外露的壓迫感，像是閱歷實實在在堆積出來的魅力。
“那麻煩你了。”溫希眸色尷尬地看向明顯一楞的男同事，與往常無異的語氣下，是心跳滯住的急切與慌亂。
她根本沒辦法，和程遲單獨碰面，哪怕一秒。
過往那些回憶，洶湧淹沒心臟，攥的難受，像瀕死的魚。
“啊？好你稍等一下！”男同事面上掩飾不住地浮上驚喜，當即要脫下西裝外套給溫希擋雨。
溫希越來越急，因為身後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她恨不得下一秒就離開這片地方。
他應該認不出來她吧？
好不容易等男同事脫下西裝外套，熱心遞給她，溫希一顆心才回落。伸手要接過。
卻在碰到那外套的前一秒，一道清冽的嗓音伴著雨聲，緩緩墜下。
也許是雨天太冷，砸的溫希幾不可見地身形一晃。
“沒人接？”
男同事看清是誰，眼光大亮地收回手，驚喜萬分地打招呼：“呀！程總？我不用人接，我開車來的！謝謝程總關心！您怎麽走啊？用不用我送您啊？”
溫希默默放回手，權當沒有聽見剛才的話。
順著男同事的思維邏輯，當是程遲在問他。
她看著雨幕，安安靜靜地等車，沒看旁邊的人一眼，連餘光也沒有。
程遲眉目微挑，隨意嗯了聲，目光掃了一眼波瀾不驚像是遇到一個陌生人的溫希。他再次看向受寵若驚的男同事，薄唇微勾：“那麻煩你了，我車拋錨了，還沒送去修。”
“哪裏話哪裏話，送程總回家怎麽能算是麻煩！”男同事笑著說完，又深情款款地看向一直安靜不說話的溫希，以為她不開心了，就緩聲道，“溫希，那咱倆先把程總送回家，然後我再送你，好嗎？”
那聲“咱倆”的親昵，像是在安慰她，沒拿她當外人，所以才先送程遲。
“謝謝還是不用了，”溫希側過頭，心上一陣苦澀，又盡量做到不露聲色，“我給我朋友打個電話就行，你們先走吧。”
自始自終，她都沒再看過一眼程遲。
男同事暗自扼腕痛惜，錯失了這麽一個好機會。
他咬咬牙，接著挽回：“下這麽大雨，等你朋友來黃花菜都涼了，而且我看你是還淋了雨吧？還是趕緊回家的好，走吧走吧，別客氣！”
接著，男同事笑逐顏開地看向程遲：“程總這麽紳士，肯定也不會介意多送你一個不是？”
程遲睨了眼他，目光落在溫希頭頂，開口道：“別感冒了，走吧，一輛車也不是坐不下兩個人。”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開玩笑。
男同事笑呵兩聲：“程總真幽默！”
“我去取車，程總，溫希，你們先在這兒等一會兒啊！”
等男同事一走，突然安靜下來的環境，寂靜的只能聽到雨滴落地，車輛飛馳的聲音。
溫希垂下眼，握著包包鏈條的指節早就攥的僵硬。就算有意不去看他，他同樣也沈默著，可還是，存在感極強。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聽到他問：“談對象了？”
溫希怔然一瞬，側頭看向聲源。他目視前方，漫不經心盯著雨幕，面上褪去溫和，只有穩重淡然。
她回轉目光，落在臺階下濺起的飛雨，出於禮貌，不鹹不淡地回了句：“謝謝程總關心，沒有。”
言簡意賅，界限分明。
他又接著問：“好久不見，這幾年還好嗎？”
“我認識你嗎？”溫希淡聲反問，眼裏毫無波動。當初是程遲親口說讓她忘了他，她也做到了。現在他也沒必要再和她當舊友相處。
這樣反而，像是有人拿著針，只要程遲同她說一句話，就會在她心上紮一針。
“第一次見面，哪來的好久不見？”溫希直視著他，臉上掛著標準笑容，仿佛剛才那句只是程遲的錯覺，“以後還請程總多多指教。”
程遲低過眸，看著有意將他當陌生人看待的溫希，風衣口袋裏的指節微動。
本就深不可測的眼底，在重新看向雨幕之後，更是濃如深夜。像在刮著寂寥的寒風。
男同事取完車，打開傘從駕駛位匆匆下來，跑到臺階上打算接人。
他抖了抖雨水，擡頭笑道：“女士優先！溫希，快來傘下面兒，我送你過去！”
“謝謝。”溫希朝他笑了笑，越過程遲，走到那人傘下，頭也不回地去了後座。
男同事又回來接程遲，左手撐著傘，右手去拉副駕駛的車門：“程總您——”請！
誒？？！
程總怎麽坐後面去了？！
溫希剛坐穩，餘光裏突然闖入一條長腿，再然後身側就被一陣裹挾著寒風的氣息充斥，近在咫尺。
她不由皺起眉，急忙往裏面又挪了挪，目光怪異地看向淡然自若在她旁邊坐好的男人。
男人似是察覺到她的視線，側頭看她一眼。俊臉坦然無比地疑惑回視：“有什麽問題嗎？我暈車，坐不了前面。”
你暈車？！
裝什麽裝！
溫希臉都憋紅了。
暈車去副駕駛啊，來後座幹什麽。
這人撒謊都不帶打草稿的，一本正經瞎扯。
“沒問題，程總想坐哪就坐哪，我剛只是眼抽了。”溫希轉頭不再看他，心不在焉地看著車窗外。
恰好這時男同事拉開車門也坐了進來，程遲瞥了眼恨不得整個身子都貼在車門上的溫希，到嘴邊的話，硬是收了回去。
“程總您家哪的啊？我好送您回去！”男同事沒多想程遲為什麽去後座，只當是習慣。
至於溫希家在哪，他打算等後座那個閃亮的電燈泡走了之後再問，嘿嘿。
“錦城小區。”
溫希眼皮忽地掀起，這麽巧的嗎？竟然和她一個小區？
她心裏堵的發慌，要是離的近，她就要考慮換房租了。
都這麽久了，一想到程遲和他女朋友或者夫人的相處，還是會感覺到不適。
他們……應該早就在一起了吧。
原先她以為，程遲只是沒做好準備談戀愛，所以她想陪他一起面對，退出等候。
可後來，才發現是另一個人。那她又算什麽呢？
更何況，這種事她根本不需要再問他要一個解釋，不是誤會，也不是言語上的，而是實實在在的習慣。
許諾能做到那種地步，和他的縱容脫不開關系，這事兒還能怎麽解釋呢？
一切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
如果他分不清喜歡和距離感，那她和程遲就不會這麽快在一起。
她在意的，只是這個。
“高檔小區啊？我聽說程總剛從國外回來，名牌大學畢業，學的計算機？還是雙學位碩士，”男同事順口說起，調轉車頭，“去年我就在雜志新聞上見過您，那麽大一個項目，您能克服重重困難帶領團隊實施落地，我當時聽新聞播報都激動地快哭了！”
項目？還有新聞？
溫希目光一頓，隨即又若無其事地接著看雨。
男同事接著說：“我啊，一直都拿您當偶像看的！沒想到您竟然空降科雲任職了哈哈！”
程遲清雋的臉上不見浮躁，轉了轉手腕上的蛇骨鏈，心平氣和道：“大家夥拼了幾年的成果，對國家社會有用就好，科技領域還是要繼續往前走的好。”
不獨攬功勞，不居功自傲，男同事愈加激動來勁：“程總說的是！現在科技發展真是越來越先進了……”
前面的人長篇大論。
後座安靜的如同湖水，只有程遲偶爾有一搭沒一搭地回上兩句。乍一看，融洽和諧。
直到車輛抵達錦城小區。
程遲推開車門，先一步下了車，高大的身影站在副駕駛外面。他沒關車門。
男同事以為是在等著他打招呼，喜笑顏開地揮了揮手：“程總再見！”
卻瞥見溫希也緊接著下了車。
他頓時驚聲攔人：“誒誒誒！溫希你怎麽也下車了？都說了別跟我客氣，我也不差那點油錢，坐回來坐回來，給你送到家哈！”
說罷，他急著解開安全帶，生怕人跑了：“你等著啊！我去給你開副駕駛的車門！”
“不是，我已經到了，”溫希面上訕笑，盡量忽略隔了一扇車門的身影，解釋道，“我家就在錦城小區，所以剛才一直沒跟你說地址，你快回家休息吧，謝謝你送我回來。”
“讓開點，關車門。”聽不出情緒的嗓音在頭頂響起。溫希平靜地看了程遲一眼，默默往後退了幾步，給他讓開位置。
“砰——！”
“臥槽！”正要跟溫希說什麽的男同事驚跳了下，迅速回頭看向後座右車門，眼裏一陣肉疼。
啊！！！他剛提的愛車！！！
為什麽要這樣對待它！
再看時，即使他勉強換上了笑臉，那位卻只沖他微微頷首，轉身跟著前面的溫希一起進小區了。
嘶，程總和他有仇這是？
男同事聳了聳肩，哼著歌心情舒暢地開車走了。
只是路上，收到了一筆轉賬，是剛才在車裏新加的聯系方式。
備註是：【兩人的路費+修車門費。】
又緊跟著一條：【辛苦。】
男同事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著那筆“巨款”，無聲爆了句粗。
程總威武！好多錢錢！
什麽叫兩個人的路費？溫希的程總管個什麽？
等等，他倆，在一個小區……
那句“沒人接”又重新回到男同事腦海，驚的他懊悔不已。
原來他倆認識？
早知道不管程總了！他怎麽人沒追上，還送羊入狼口啊，真的要被自己蠢哭了，嗚嗚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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